十年漫漫修典路
《中华大典》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最大的文化出版工程
2019年5月,随着《军事典?战争战例分典》的最后付梓,国务院批准立项的,新中国成立以来最大的文化出版工程——《中华大典》全面完成了编纂出版工作。
《中华大典》是中国继唐代《艺文类聚》、宋代《太平御览》、明代《永乐大典》和清代《古今图书集成》之后的大型类书,也是一项规模大、难度高的古籍整理工程。《中华大典》的设想最初是1987年由12 家古籍出版社联合提出的。时任巴蜀书社社长的段文桂等专家提出,盛世修典,古籍类出版社应该作一部大书,把中华古籍系统地加以整理。这一设想得到了国家层面的支持。此后,《国家“十一五”时期文化发展规划纲要》将其列为国家重大出版工程项目。该项目初期名为《中华古代文献大典》,经斟酌后定名为《中华大典》,由任继愈先生出任总主编。由于《中华大典》项目庞大,由全国二十多家出版社共同承担此一项目。西泠印社出版社是浙江省唯一一家参加此项目的出版社,也是全国唯一一家参加此项目的城市出版社。《中华大典》下含24 个“典”,西泠印社出版社承担的《历史地理典》为其中之一。《中华大典?历史地理典》由《总论分典》、《政区疆域分典》、《山川分典》和《域外分典》等4 部分典组成。
2006年5月,笔者从浙江大学人文学院毕业,进入西泠印社出版社工作,从此踏上了编校《中华大典?历史地理典》漫漫路程,长期担任《中华大典?历史地理典》的责任编辑,并于2007年被《中华大典》编纂委员会聘为此项目的出版方负责人。在集团、出版社有关负责人的直接领导下,处理《中华大典?历史地理典》的相关事务。
任继愈先生说:《中华大典》的目标是管三百年
犹记得,在2008年的春天,全国参与《中华大典》工作的各个高校与出版社,集合在北京开了一次会,当时任继愈先生已经92 岁高龄了,但还是拄着拐杖来参会,并作了富有感情的动员讲话。他说:“我们《中华大典》的目标是管三百年,至少是管一百年。”《中华大典》应该像历史上的《永乐大典》《四库全书》一样,做出来后,一百年乃至三百年间的后人,就不要再耗精力去编这类大型丛书了,需要找资料,到《中华大典》里找就行了。任老也曾引用顾炎武的话:我们要做“前人之未作,后人之不可无”的事业,来鼓励大家做好大典。
“勤于治典”的葛剑雄教授
入职之后,我们几个责任编辑也曾去见复旦大学的葛剑雄教授。他是《中华大典?历史地理典》的主编。葛剑雄教授知识渊博、思维活跃,非常健谈。通常,他的时间也被各种讲座、采访安排得满满的,所以我们过去,要提前一两个星期预约。我们曾问葛先生,您这么忙,是怎么抽出时间来看这么多稿件的呢?葛先生说:我是在会议上、飞机上看的。比如开会,有时候要开好几天,我就带上《中华大典》的稿件,轮到我讲的时候,我讲一下,讲完之后,我就继续看我的稿子了。另外,我也是个全球飞的人,还曾经飞到南极、北极去考察,因此,在飞机上的时间很多,我也就在飞机上看稿子。
葛先生看过的稿子,隔几页会写个“葛”字,他是凭自己的记忆去纠正稿子里的错误的,即看的时候,随手就纠正了。随手纠正不了,但他觉得有错误的地方,他会打个问号。由于他没时间去查资料解决,这个问号,通常是我们这几位责任编辑最后通过查找资料,去逐一解决的。
当时,因为《中华大典?历史地理典》太过于庞大,葛剑雄教授邀请了不少他手下的硕士生、博士生来参与,先是让孟刚博士,后是让马雷博士担任执行官一样的任务。所以,日常稿件处理事务,我主要是跟孟刚、马雷对接的。马雷为了完成此一项目,博士都延期毕业了二年,很不容易。
草书出格,神仙难认
《中华大典?历史地理典》(不包括浙江古籍出版社先期出版的《域外分典》)最后成稿时,字数达到2700 万字,复旦大学的编辑人员负责提供初稿,而我们出版社则是召集几位古文功底较好的编辑,并聘请浙大的几位教授,对这些稿件进行三审三校:对格式进行统一,对错别字、标点错误的地方进行修正;有部分没标点的,要帮着标点上去;有部分认不出来的字,我们就请人来认。西泠印社出版社有一些编辑本身是书法家,如刘远山等,另外,我周边有一些书法家朋友如池长庆、郑一增等,我都请他们帮着认字。只有认出来,才能让制版公司输入进去。但有些字确实是很难认的,如比清朝名家时庆莱的一篇文章,是用草书写的。其中有几个字,请教了几位书法家,都认不出来。我对朋友们说:“你们都是书法家,还认不出来?”郑一增笑着说:“古人云:草书出格,神仙难认。”这话很妙,后来我在我社出版的《书画家轶事丛抄》里看到一则典故:宋丞相张商英“好草书而不工”,一日诗兴大发,“索笔疾书,满纸龙蛇飞动,使侄录之。”侄儿在那里工工整整地抄录起来,抄着抄着,有个字认不出来了,他问:“伯父啊,这个字是什么字啊?”张丞相在那里认了半天,也认不出来。于是笑着骂侄儿道:“你这小子,你早点问我就好了。现在我也已经认不得了。”可见,草书出格,神仙不识,非虚语也。